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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八回 慘淡月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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蕭瑀臉色未變,悄然地在席下握緊梁乃心的柔荑,以免她被清妃的話語一激做出什麽事情。梁乃心倒也是聰慧之人,被蕭瑀一握便立刻清醒過來,低垂著頭看似委屈地沒有反駁。

他們之間默契十足,清妃冷笑一聲,又柔了身子靠向蕭沨,媚態萬千地對他撒嬌道:“陛下,看來臣妾是討了太子的嫌。”

蕭沨精神不濟,話也說得極為勉強敷衍:“愛妃多慮了,太子定不會是這個意思。”說罷,他的目光便轉向蕭瑀,似帶有無形的壓力逼蕭瑀就範。

蕭瑀是個不受寵的,清妃是個受寵的,這點是宮裏朝外都清楚的,此刻見他二人似有杠上的架勢,眾人紛紛停下手裏的動作,小心凝神地看向他們。

“兒臣讓清母妃擔憂了。”蕭瑀揚頭朝清妃雲淡風輕地笑笑,好像完全沒察覺到這其中的暗波湧動。“不過錦兒與乃心還不錯,她二人在一起說話時連我也插不進去。”

“妾身哪裏有這樣。”蕭瑀的話音還未落下,梁乃心便及時奉上撒嬌般的埋怨聲,將這一幕演得十分真摯。

一計未成,清妃也沒有惱怒,她依舊含笑地看向蕭瑀與梁乃心。今夜這場好戲才剛剛開始,蕭瑀現在得意,等會兒怕是連哭都沒地兒哭,她就慢慢地等著,好好地等著,等著高潮的來臨。

殿中剛安靜下來,便瞧見一名小宮女從殿外跌跌撞撞地進來,一路走得甚是慌張。

“你作死麽?竟然敢在殿上放肆!”碧文拿出棲梧宮大宮女的架勢,率先站出來對小宮女一頓訓斥。

小宮女憋紅了臉,指著殿外支支吾吾地半響都沒說出個所以然。碧文瞧她那般模樣,怒火更甚,又要再次訓斥卻被清妃不軟不硬地攔下來。

“江銀,給她喝口水,有什麽事情讓她慢慢說。”

江銀得了清妃的令,越過碧文來到小宮女的身側,親切地拍著她的背部,幫她順著氣。

小宮女先是被嚇著了,休息片刻便緩過氣,開口解釋道:“奴婢方才經過側殿時,看見殿門外躺著一個人。奴婢上前搖了搖她,那人卻是不醒,奴婢提燈籠瞧了瞧,像是太子妃身邊的如玉姑姑。奴婢還看見她額頭上滿是血跡,怕是……怕是沒氣了。”在深宮裏生活,關於死人的傳聞不少,但親眼看見死人卻是第一次,所以這名小宮女才是這般驚恐不已的神色。

“如玉?”蕭瑀也是一楞,偏頭看向身旁的梁乃心,滿臉的震驚。

“難怪太子妃這麽久都沒有回來,莫非是……”江銀適時地輕聲念到,後面的半句話卻捂住嘴不敢說出口。

“陛下。”清妃一驚,面帶害怕神色地看向蕭沨。“要不要讓宮衛軍去仔細搜搜,怕是宮裏來了刺客!”

蕭沨神色倦怠,他本想著再堅持片刻就回龍乾殿休息,卻不曾想竟會出這樣的事情。他沒想到這刺客竟會如此大膽,竟敢潛入內宮,不知這刺客在宮裏有無內應,又不知這刺客來了幾個人,是不是針對他的?他揉著自己的額頭陷入自己的沈思,聽到清妃的話語也沒有作答。

“陛下……”小陳氏瞧他一臉的疲憊與厭煩,輕聲地喚了他一句:“陛下身子不適,還是先回龍乾殿休息。這裏有太子與本宮,就算有賊子也不會讓他逃脫的!”

蕭沨望過她一眼,看見她眼底深處濃濃的擔憂,心中一軟便朝她點點頭,伸手召過下座的容嬪準備起身離開。

“陛下。”清妃見他此番動作,急忙擋在他的身前,輕聲勸道:“此去龍乾殿還有些距離,若是那刺客埋伏在必經路上可如何是好?臣妾覺得陛下還是先在殿中休息片刻,先讓宮衛軍去搜查後再回龍乾殿。”

蕭沨聞言沈吟不語,腳下的步伐卻停頓下來。容嬪見此,乖乖地將他重新扶到座位上。

“兒臣願與宮衛軍去一探究竟!”蕭玉禮摒棄臉上原本的笑意,肅穆地站出身,向蕭沨請命。

清妃瞧過自己兒子一眼,在蕭沨身邊輕聲嘆道:“陛下讓禮兒去吧,他呀,做事總是喜歡親力親為,尤其是為陛下的事□□必躬親,別人去做他也不放心。”

蕭沨擡眼看著蕭玉禮,片刻後朝他揮揮手,許了他的請求。

“兒臣也願前去!”蕭瑀見蕭玉禮得手,也站出身來請命。不過他這般行為卻是失了先手,映襯出蕭玉禮的一片孝心與他自己東施效顰的可笑,旁人看了也悄然地搖搖頭。果然,蕭沨只瞥了他一眼就不耐煩地揮手。

蕭瑀像是沒有看見旁人異樣的眼光,徑自跟在蕭玉禮身後朝殿外走去。

月色深沈,殿中的歌樂聲也停止,偌大的宮殿除了搖曳的燈便是一片寧靜,寧靜地滲人。

蕭玉禮眼角瞥過蕭瑀,心中冷冷地一笑,看著殿外匆匆趕來的宮衛軍首領陳誠。他沒有禮讓,將蕭瑀當成透明人般徑自對陳誠下達命令。而先前守候在殿外的宮衛軍已經有兩名去側殿門口,將滿臉是血的如玉擡到殿外屋檐下。

如玉了無生息地躺在冰冷的地上,屋檐上燈籠的紅光落在她的臉上,顯出一種詭異的畫面。她是跟隨蕭瑀多年的老人,蕭瑀在見到她的那一剎那也是滿臉的心痛,他被郭厚生扶著頓在她的身側,親手將她圓睜的雙眼給閉上。

“呼……”

在異常安靜的殿外,這一個呼聲顯得猶而刺耳。

蕭瑀不可置信地望著眼前躺著的“屍體”,只見她剛被自己閉上的雙眼又緩緩地睜開,眼裏閃爍著劫後餘生的喜悅光芒。

“殿……殿下……”她朝蕭瑀伸出手,無奈頭上的疼痛感一次一次的襲來,讓她說不出完整的話語。

“快!快傳禦醫!”蕭瑀欣喜地起身,朝身邊人急切地喚道。

“這到底是怎麽回事!”蕭玉禮也註意到如玉的醒轉,他剛才第一個在蕭沨面前聲稱要找出刺客,此時當然也要第一個人問清楚如玉。

魏忠臣背著藥箱,跟在小內侍的身後匆匆忙忙地朝宣元殿這邊趕來,一到殿外就被蕭瑀盯住,拖到如玉的身側,讓他開始問診。

他仔細地摸了脈,又翻開如玉的雙眼看看,爾後才跪著向蕭瑀回話:“殿下,這位姑娘傷口較大以至於出血較多,但傷口不深,敷上下臣親自調的金瘡藥,再配以下臣的藥方,臥房休養十來天就能痊愈。”

“如此?”蕭瑀先聞小宮女稱如玉已經身故,後來又見著她滿臉鮮血,也以為她傷得極重,此時聽魏忠臣道來卻不是太重的傷。他悄然朝後一退,轉頭對身側的郭厚生交代道:“讓人隨魏醫正去拿藥,如玉也派人送回東宮休息,這幾日另外挑個宮女伺候太子妃,讓如玉好好養傷。”

“是。”郭厚生回答地一如既往的恭敬,聽不出其中有無波瀾。

蕭瑀交代完畢,便要和宮衛軍去禦花園內查看刺客的行蹤。蕭玉禮冷冷一笑,卻也沒有揪住如玉細細詢問。

“殿下……”如玉忽然翻身,抓住蕭瑀的袍角,一雙美目含著無盡悲苦地看著蕭瑀。她似有許多話想要告訴蕭瑀,卻瞅著旁邊的蕭玉禮和一眾人等又不甘願地咽了回去。

“先好好養傷。”蕭瑀被她拉住,因怕傷到她而動彈不得,只得出言安撫。如玉見他並不願聽自己的話,不知道是否還應該說出而在心中猶豫著。

“如玉姑娘。”蕭玉禮適時地插進話,嘴角那絲陰笑一直未曾散去。他似黑夜裏等待著獵物入口的野狼般,炯炯有神地盯著如玉:“姑娘有什麽委屈可向本王訴來,本王剛奉父皇的口諭,徹查刺客入宮及姑娘受傷一事。”

“這……”如玉聽他這般說,又看看仍舊面無表情的蕭瑀,臉上的猶豫之色更甚。

“姑娘不妨直言。”蕭玉禮擋在她與蕭瑀的中間,臉上蕩漾著蠱惑人心的笑容。他自幼就在清妃的□□下,知道如何讓自己更吸引人,尤其是吸引年輕姑娘的歡心,於是他此刻便用那樣一副勾引人的表情看向如玉。“姑娘如有任何委屈,本王都可以為姑娘做主。”

如玉越過他的肩膀看向蕭瑀,然後聲若蚊蠅地喃聲道:“並不是刺客將我打傷……”

“你說什麽?不是刺客傷的你,那是誰!誰竟有這麽大的膽子在宮裏傷人?”盡管如玉的聲音刻意地壓低,但仔細傾聽的蕭玉禮還是聽的一清二楚,他隨即揚聲追問:“姑娘不必怕,將此事仔細說清楚。無論那個人是什麽樣的位置,本王都會幫姑娘討回公道!本王討不了,自有父皇幫你討!”

他的聲音很大,足以讓殿內各位聽得清清楚楚。沒想到如玉的傷並不是刺客所為,那是何人有這麽大的膽子!殿中眾人都交頭接耳,低聲討論著。

“不。不是。”如玉聽得殿內的喧嘩聲,撐著自己孱弱的身子跪在蕭玉禮的面前,不停地磕頭:“慶王爺,沒有誰傷了奴婢,是……是奴婢自己不小心摔的。”

她那麽不停地磕頭,苦苦地祈求蕭玉禮,無非是不想蕭玉禮查下去而已。可蕭玉禮的性格素來乖張,越不讓他查下去他就偏要查下去。他將如玉緩緩地扶起,擲地有聲地說道:“姑娘這摔得能單單摔破了額頭?本王這麽瞧著,卻好像是被人給砸的?”

“不……”聽到他說出被人砸的之後,如玉的臉色瞬間慘白一片,急忙解釋道:“不是砸的,是奴婢自己摔的。”

“郭如玉!”前一刻還溫柔有加的蕭玉禮忽然就變了臉色,厲聲喝道:“你若是不說,本王可以大刑伺候直到你說為止。”

“慶王饒命!”如玉又“噗通”一聲跪在蕭玉禮的面前,滿眼淒苦咬緊嘴唇,像是害怕極了卻又無法說出那個人的名字。

僅憑她這番舉動,蕭玉禮心中也有數了,或者該說在如玉還沒有醒轉過來之前他心中就早有數了。他要做的,是順著事情的發展,然後將它挑明在眾人的面前。

“長兄,這是你的人,你看怎麽辦?”蕭玉禮表面像是尊重蕭瑀的,實則是將所有的責任推到蕭瑀的身上。辦了那自然是最好,不辦那就是包庇自己人,更深地挖一挖還能折騰出什麽大陰謀。蕭沨久病在床,然而他最忌諱的便是有人此時在背後搞些什麽陰謀詭計。

蕭瑀也是明白這個道理的,因此他瞥過一眼如玉,轉過身去低聲道:“父皇將此事交給七弟處理,那麽所有事都由七弟處理。”他想了想,又補充了句:“如玉你若真有什麽委屈,不妨都告訴七弟。”

“殿下。”如玉淚眼漣漣地望著蕭瑀的背影,仿佛下了什麽決心般轉到蕭玉禮的身上。“慶王爺,奴婢的額頭是被人打的。那個人……那個人,打奴婢的時候奴婢也沒看得太清楚,朦朧中好像是太子妃。”

她刻意加上朦朧二字,然而蕭玉禮卻自動避開那兩個字,大聲地問道:“是太子妃?太子妃無緣無故打你做什麽?”

“這……”如玉的臉色再次猶豫下來,蕭玉禮看向她的眼神也更加冷冽起來。

“如玉姑娘,本王勸你還是老老實實地說清楚,否則不僅保不住你的小命,還會連累你們太子殿下。”

如玉聽他這般說,不可置信地擡頭望向蕭玉禮,顫著音說:“奴婢好像還看見裕王爺,他和太子妃一起離開的。”

“朝什麽方向?”終於讓她說出這一句,蕭玉禮心情頓時大好,連帶臉色都變得和顏悅色多了。

“似乎是那邊。”如玉擡手朝一個方向指了下,蕭玉禮識得,那正是蕭少康離宮前的住所。

“魏醫正!”蕭玉禮回頭喚了聲,悄然退到一邊的魏忠臣擦著額頭的冷汗重新站在燈光下。“好好醫治如玉姑娘。”

“是。”魏忠臣應了聲,讓小內侍帶著如玉轉身匆匆離去。他們方才聽到的是一出皇室秘聞,他在皇宮裏游走多年深知這些秘聞是沾惹不得。所以他方才將自己隱身在陰影裏,試圖讓自己消失在蕭玉禮和蕭瑀的面前。

“是。”魏忠臣應了聲,讓小內侍帶著如玉轉身匆匆離去。他們方才聽到的是一出皇室秘聞,他在皇宮裏游走多年深知這些秘聞是沾惹不得。所以他方才將自己隱身在陰影裏,試圖讓自己消失在蕭玉禮和蕭瑀的面前。

“長兄,請。”蕭玉禮側過身,難得一次地禮讓著蕭瑀。

蕭瑀與他打交道這麽多年來,當然知道他不是個會讓人的主兒,這番禮讓必定是有什麽打算在內的。不過這些都已不在他的算計之內,事情正沿他畫好的軌跡慢慢地前行。

蕭玉禮嘴角依舊帶著那絲陰森的冷笑,對於今日之事他自是胸有成竹,且他十分想看見蕭瑀等會兒的表情,一定很精彩!他捋著玉冠上垂落的絲絳,步步緊跟在蕭瑀的身後。宮衛軍首領陳誠目不斜視地握緊身側的長劍,帶著一幹宮衛軍們跟在兩位皇子的身後,浩浩蕩蕩地奔向如玉所指的那個院落。

“太子殿下。”院門外等著名一臉機靈相的小內侍,他從搖曳的燈光中看清蕭瑀和蕭玉禮的臉就低垂著頭上前,一邊向他二人行禮一邊問著好:“慶王爺。”

“讓開!”蕭玉禮沒與他有半句廢話,吆喝著宮衛軍朝院內沖去。

小內侍慌慌張張地擋在他們的面前,略微尷尬地說道:“慶王爺,方才我家王爺酒醉,此時正在屋內休息,還請您行個方便。”

“哦?”蕭玉禮冷冷地掃視過他,說:“原來九弟在裏面休息,為兄也有些頭暈,正好進去借張榻休息休息。”

“慶王爺。”小內侍為難地看了看蕭玉禮,又轉頭求救般地看向蕭瑀:“太子殿下您是知道的,我家王爺一旦被人吵醒就會發很大的脾氣,小人可擔待不起,還請太子殿下和慶王爺饒過小人一次。”說罷,他又堆上諂媚的笑容,指著另外一邊的宮殿說道:“那邊不遠便是灼華宮,要不小人為慶王爺帶路去灼華宮休息?”

“你這狗東西竟然敢擋本王的道!”蕭玉禮沒有買他的賬,提腳便是狠狠地一踹,直踹得小內侍抱著肚子滾到一旁“唉喲唉喲”地不住呼痛。他卻是看也不看,帶著人便朝院子裏闖了進去。

屋內沒有亮燈,漆黑地一片。蕭玉禮忽然停住腳步,身後的人來不及收腳撞了上去,又引得他一陣不快,又要擡腳踹過去,幸而宮衛軍首領閃身出來擋在他的面前。“怎麽了?慶王爺。”

蕭玉禮臉色不甚好看,他的目光落在人群裏的蕭瑀身上,忽然笑出一朵花來。“長兄,你可曾聽見什麽奇怪的聲音?”

眾人的註意力都停在蕭玉禮的身上,此刻聽得他的話語紛紛地靜下心來聽。雖然那聲音已經有些微弱,但在寂靜的夜裏還是清晰可聞的。這些個宮衛軍大多已是成家立室的男子,當然很容易就分辨出屋內是何種聲音。陳誠漲紅了臉,輕聲道:“既然裕王爺在此休息,我等也不太方便打擾裕王爺的清凈。”

他說這話無非是想撇清自己,蕭少康是個王爺更是皇後的愛子,如今皇帝的身體岌岌可危,但皇後的位置仍舊穩如泰山。要是皇帝有個萬一,皇後就成了太後,蕭少康就是太後的愛子,隨便找個理由就能捏死自己,再說宮裏這種事情實在是太多,他犯不著為這種芝麻綠豆點大的小事毀了自己的前程。

陳誠想退後,蕭玉禮卻是不肯。他用那張傾國傾城的面容朝陳誠淺淺地一笑,說道:“本王這個九弟平日沒見他對哪個姑娘上過心,如今有了心上人,本王真想仔細瞧瞧這位未來的九弟妹是個什麽樣的人。”

“可是……”陳誠的目光也自然而然地轉到蕭瑀的身上,慶王素來就不是個好說話,長得雖說是不錯,但性子總是過於陰柔寡毒,不像溫文爾雅的太子,所以宮裏的人平日都不太把太子放在心上,可一旦出了什麽麻煩後第一個想到的卻是太子蕭瑀。蕭玉禮此刻擺明想要打擾蕭少康的好事,也算夠缺德的。不過陳誠並不想趟這趟禍水,大家都知道蕭少康是個研究藥物醫術的,擾了他的好事也許將來死都不知道怎麽就死了。

“七弟,九弟既然有了心上人定會來給我們看的,又何必急在這一時呢!”蕭瑀朝屋內望了望,淡笑著說。

蕭玉禮順著他的目光望去,也笑著說:“長兄何必掩飾,長兄不是也想瞧瞧能把咱們九弟攥在手心的女子到底是個什麽樣的!不過……”他刻意地停頓下話語,貼耳仔細聽了聽,疑惑地看向蕭瑀:“這聲音怎麽有些熟悉?”

“有些熟悉?”蕭瑀錯愕地望向蕭玉禮,蕭玉禮卻再也不管三七二十一,一腳踹開大門朝裏面走去。

屋內的氣味濃郁,蕭玉禮一馬當先走在最前面,蕭瑀緊跟其後,然而陳誠卻攔住身後的宮衛軍,安靜地等在屋外。

涼風隨風洞開的大門猛烈地刮進來,吹動著床前的紗幔,也吹醒了沈浸在□□中的兩個人。

杜雲錦迷蒙的雙眼看看身上的蕭少康,又望望緩步而來的蕭瑀,她不知道為什麽會突然出現兩個蕭瑀,也不知道現在該怎麽辦。

蕭少康被冷風吹過,神思便清明了許多。他望過正朝他們走來的蕭玉禮和蕭瑀,速度極快地將身上的杜雲錦裹得嚴嚴實實,自己也隨手從地上抓起衣裳匆忙地套在身上。

“九弟,快,讓七哥看看抓住你的那個姑娘是什麽模樣?”蕭玉禮絲毫不忌諱地朝蕭少康擋住的身後望去,眼角滿是笑意,只是其中有幾分真幾分假怕只有他自己才真正地清楚。

“改日我一定帶到七哥面前,讓七哥仔細看清楚。”蕭少康臉上沒有一絲慌亂,他衣裳不整地坐在杜雲錦的身前,將她的臉擋地幹幹凈凈。

“九弟怎麽如此小氣!”蕭玉禮步伐未停,像是要直接越過蕭少康,將床上那個人兒給扒出來看清楚般。

“七弟!”蕭瑀忽然擋在他的身前,逼得他不得不停下腳步。“這等事情還是讓九弟自己處理。他將來身邊是少不得有幾個女官的。”皇子及冠前,通常都會有皇帝選派一些女官到他們的府中,教習他們人事之理。蕭玉禮和蕭瑀的府中都曾住過這樣的女官,蕭少康本也有,但蕭少康素來不愛女色將女官退回皇宮,為此曾讓蕭沨十分頭痛。

“女官?”蕭玉禮冷冷地笑起來,像是早就洞悉了一切,讓蕭少康背脊無端地發涼。

“阿瑀?”

正當三人僵持時,蕭少康身後卻傳來杜雲錦軟軟的聲音。這聲音如天邊的一道驚雷,將所有人都劈個正著。

蕭瑀臉色陰沈,任誰瞧都是一副山雨欲來的架勢,而蕭玉禮一腳竄過蕭瑀,探到蕭少康身後將杜雲錦看得清清楚楚。

“長嫂?”

蕭玉禮驚訝地大呼出聲,蕭少康的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。

杜雲錦被這聲音吼得有些頭疼,腦中漂浮著一些模糊的畫面。她茫然地看看離床不遠的蕭瑀,又看看自己身前的背影,像是有什麽東西在腦海裏爆炸了一般。

“你……你不是阿瑀?”她的聲音顫抖起來,心中忽然湧起無盡的懼意。她方才分明是與蕭瑀在翻雲覆雨,怎麽轉眼間蕭瑀衣裳整齊地站在不遠處,而那個衣裳淩亂擋在自己身前的人又是誰?她很想催眠自己,這一切都是個夢境,她是和蕭瑀,不是和別人。可眼前的一切又都清清楚楚,不容她自欺欺人。

“長嫂。”蕭少康緩緩地轉過身,默然地垂下頭。她定是恨極了他吧,可如是再給他一次選擇的機會,他依舊會這麽選擇,他不後悔,哪怕從此被她所唾棄。

看見那張熟悉的面孔,杜雲錦想說的話全都說不出來。怎麽會這樣?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,她竟然和蕭少康有了這樣親密的行為。她望向蕭瑀,他的臉色陰沈,在觸及她的註視後更是憤然地側過臉,避開她的目光。

“這是怎麽回事?”屋內傳來一道威嚴的喝聲,蕭瑀等人朝那道聲音來源處望去,不由得心中都是一驚。蕭沨被清妃和容嬪攙扶著,不知何時已經到了屋內,瞧見這不堪的一幕。

自古以來皇家的醜聞就不會少,前朝時就有各種各樣的醜事發生,可自本朝建立以來頂多也就是皇帝皇子們玩玩小宮女之類的,還不曾出現這種長嫂與小叔通奸的醜聞!蕭沨臉色自是不好看,他指著蕭瑀等人厲聲道:“把那個不知羞恥的女人給朕拖出去打殺了!”

“父皇!”出聲的是蕭少康,同時還有蕭瑀。

“父皇,錯的是兒臣,你要懲罰就懲罰兒臣吧。此事與長嫂無關。”蕭少康跪在蕭沨的腳邊,哭訴道。

小陳氏在一旁,著急又氣憤地望著自己這個不爭氣的兒子,心中郁苦至極。她辛辛苦苦地給他鋪好了一條康莊大道,只要規規矩矩地走下去,那個至高的位置就是他的,可現在他倒好,竟然為了一個女人就自毀長城!

“父皇,”蕭瑀也跪在蕭沨的身前,他臉色不好卻還是掙紮著說道:“兒臣相信此事是個誤會。錦兒她……”他的話語有些哽咽,“錦兒她不是水性楊花之人,兒臣相信她。”

“相信她!你看看她現在這個樣子,你憑什麽相信她!”蕭沨一副恨鐵不成鋼地看著蕭瑀,“朕決計不會讓這樣穢亂宮廷之事再度上演!朕也不會放過這樣一個勾引自己小叔的□□!”

“父皇!”蕭瑀抱住蕭沨的腿,苦苦地哀求道:“父皇,請您原諒兒臣。兒臣和您不一樣,兒臣沒有錦兒就活不了。”

“你!你!”蕭沨指著蕭瑀,一連說了幾個“你”,揚起的手最終還是沒能落下。他想起了許多年前的那個夜晚,衣裳淩亂的女子躺在床上,一臉錯愕地看向他,連為自己辯白都忘記,只是那麽茫然那麽不可置信地看著他。

那個時候,他不信她。

那個時候,他恨死了她。

那個時候,他下旨殺了她。

“父皇,求您。”

蕭沨似乎看見當年萬般痛苦的自己,他給了她天下間最高貴的位置,他給了世上最溫柔的情意,他甚至為了她冷落了後宮三千佳麗,他的一顆心都給了她。可她卻和一個小小的宮衛軍私通,為什麽!他的身份,他的人,他的情,哪裏讓她不滿意,哪裏比不上她的那個情人?

“瑀兒。”蕭沨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喚過蕭瑀,可在這一刻他卻自然地喚出來,只因到頭來他們父子竟是同病相憐。“父皇會再為你選個好的太子妃。”

“不!”蕭瑀卻是很堅決,“如果父皇要打殺錦兒,那麽就連同我也一起打殺吧。我應承過她,要與她執子之手,白首偕老。”

“瑀兒,你怎麽這般傻。”蕭沨顫顫巍巍地蹲在他的面前,心疼地擦著他臉上流露的淚珠:“她都已經背叛你了,已經是不潔的婦人,你還要她做什麽!”

“不管她變成什麽樣,我都要她。”蕭瑀沒有半點讓步,他知道只要他有一點軟弱的跡象都會保不住杜雲錦的性命。

“你……唉……”在蕭瑀的倔強面前,蕭沨只能化作長長的嘆息。他能怎麽樣呢?總不能為了一個杜雲錦就真的殺了自己的兒子吧。再者,這件事當中必定不是那麽簡單的,他淩厲的目光在清妃的臉上快速掃過,又狠狠地瞪向一旁的小陳氏。“你教的好兒子!”

小陳氏被他突如其來的陰鷙所嚇怔,望著他被容嬪和清妃扶著離開的背影,久久才回過神。

“瑀兒。”

蕭瑀聽得她這一聲輕喚,卻沒有像往常那般恭敬地停下腳步。他站直了身,大步地從小陳氏和蕭少康的身邊走過,將床上的杜雲錦用錦被緊緊地裹起來,抱著便朝門外走去。

蕭少康的目光一直落在杜雲錦的身上,這一劫他是逃不過了,但願她能逃得過。

小陳氏抹了抹眼淚,將還跪在地上的蕭少康扶起來,也朝門外走去。她明白,這一次她將永遠的失去蕭沨的心,可她也不能有任何的退縮,無論如何她都保住她的康兒,哪怕被蕭沨永遠的厭棄。

屋內的人走得差不多,徒留下看完整場好戲的蕭玉禮。他嘴角浮出一絲狠戾,沒想到蕭瑀對杜雲錦還真是情深,都與人偷情通奸了,蕭瑀竟然還肯保她,甚至不惜以自己的性命要挾。該死!“啪”的一聲脆響,蕭玉禮將身側的椅子把手硬生生地掰斷。遲早,遲早他會讓蕭瑀後悔今日的種種,他會好好地收拾他的這位情深的長兄。

屋外的冷風不斷地湧入,將焚香的香味吹得越來越散。黑夜中,有人佝僂著身子,小心翼翼地走進這座空無一人的屋子。她用黑巾蒙著臉,將香爐裏的香灰全部都倒進自己隨身帶來的小袋子裏,然後再一次消失在黑暗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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